蒙德,摘星崖下的无名海滩。高耸的崖壁隔绝了月光,繁星的点点微芒仅使沙和海的轮廓隐约可见,微小但连续的浪花被一波波送至岸上,又泛着白色的沫子退回海里,涛声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有规律地响着。
但今晚,本应将一切隐藏于黑暗中的海滩上,突兀地亮着一点火光。火光映照下,一大一小,一坐一飘的两个人影被投在了他们背后的崖壁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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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间,小的、飘着的人儿开口说话了:“空,我记得你说过,你——你们是从世界之外,漂流来的?”
大的、坐着的人并不接话,只是点头。
“但在你们想要离开这里,前往下一个世界的时候……却有陌生的神灵,拦在你们的面前。祂自称天理的维系者,要终结‘人之子’的僭越?”
仍无回答,仍是点头。
“祂带走了你的妹妹,并封印了你原本的力量。你们曾一同跨越诸多世界, 现在却受困于此?”
点头。
“想来,被空从海里钓上来,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吧?那时听完你讲的故事后,派蒙我就决定要做一个好向导,帮你在这个世界找到是失散的血亲——空,你一定很想你的妹妹,对吧。”
点头。
派蒙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,望着垂下目光,自始至终都盯着毕波燃烧的火堆,做沉思状不发一言的空。她闭上了嘴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随后,一个高八度的动静响彻海滩:“你想个甜甜花酿鸡吧!!”
“2个月了!你在这片海滩整整待了2个月!天亮刚一退潮,就像千岩军清理爆爆瓜一样,从北往南把沙滩挖地到处都是坑,挖到窝沙的星螺就用攥出来的水滋我!中午说什么天气太热,然后脱光衣服跳进海里抓鱼,但60天以来你找到的最接近鱼的东西是一颗水母的头——只有头,你还把它当帽子戴,最后都臭了!晚上还要趁我睡觉把我埋在沙子里,然后在我的头下面堆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,第二天我醒过来之后,和我说那是我的新身体,最后每次都是我自己从沙子里拱出来的!每次!你简直……我真的……我……你……我……”在连珠炮一般突出一大串音节后,派蒙越说越委屈,突然一个猛子往海里扎去,“我要回去!等一个更好的人把我钓上来!”
“啊,熟了。”空伸手,从篝火中取出一只串在木棍上的烤鱼。
派蒙在接触海面的一瞬间,进行了一次锐角转向,拖着亮闪闪的飞行特效回到了空的身边,眼睛盯着还在滋滋冒油的烤鱼,一刻也不愿移开:“帮我吹吹。”
“不生气了?”空似笑非笑地盯着派蒙。
派蒙也瞥了空一眼,鼓起腮帮子:“帮我吹吹。”
“好。”
一段时间后,肉眼可见地膨胀一圈的派蒙显然难以飞起来了,软绵绵地窝在空盘起的大腿上:“但是,空,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出发啊?”
“出发去哪里?”
“去旅行啊,至少别继续呆在这里了,你该不会期望妹妹会自己找来吧?”
“外面不安全,这里——”空指了指篝火旁,一口突兀地立在沙滩上的大木箱子,“这里是安全的。”
“这么长时间以来,我已经很努力地忍住不去问你,为什么这个造型奇怪的宝箱的存在会和安不安全有关系呢……”派蒙顺着空的手指望向箱子,其上的金属固件在橘黄色的篝火映照之下,泛着暖色调的光。
“解释不了。”空摇摇头,“世界,每一个世界都对我们有很深的恶意,所以必须找到正确的时机,才能出发。”
“唔……好吧,只要你每天都做烤鱼给我吃,我可以陪你接着等,等到你觉得准备好为止。”派蒙拍着圆鼓鼓的肚子,虽然完全不明白空在说些什么,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,“‘正确的时机’,会是什么时候?”
“在我感到被注视的时候。”空答道。
“你完全是在用新的谜语来解释旧的谜语啊喂……”派蒙无奈道,随即又紧张起来,“等一下,被注视是指有人正在暗处盯着我们吗?”
“不是,你就理解为,一个一直在保佑我们的存在吧。”空伸出手指挠了挠已经开始东张西望的派蒙的头。
“保佑你们……还会坐视你和妹妹失散?”派蒙不解。
“祂只会帮我们规避最坏的命运,保证我们的旅行继续下去。除此之外的情况下,祂只是看着。”提到妹妹,空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,但并未对自己口中的那个存在表露出任何不满。
“唔,好吧,既然你都这么说了……”派蒙逐渐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的复杂,于是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,“差不多已经到要睡觉的时候了呢——以往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在梦乡里了吧。呼啊——明天不要叫我,我要睡到自然醒。”
空点点头:“好,明天等你醒了,就出发。”
“嗯嗯。”
……
“什么?!”派蒙猛地飞了起来,疑惑地看着空,“你刚刚说,明天要做什么?”
“出发。”空认真地重复道。
“欸——?你不是要等待时机吗?等待那个不知道什么存在的注视?”
“其实在你发牢骚之前的一小会儿,祂已经又开始注视我了。”空答道。
“讨厌!变态!偷窥狂!不许看!不许盯着我们看!管好你自己!去做你自己的事!”派蒙开始对着空气张牙舞爪。
“这次的目光……和以往的不一样。”空无视了再次吵闹起来的小家伙,喃喃自语道,“似乎有什么东西……被改变了。”
他抬头望向夜空,视线的焦点却并不在任何闪烁的星光上,而是指向更远处、更深处、更高处,指向另一个世界。
“罢了,无论如何,在这个世界的旅行要开始了。”空闭上双眼,缓缓地摇了摇头,不再深究这个问题。
海滩上的篝火仍摇晃闪烁着,空中,无数繁星组成的飘带指向远方。
夜晚还很漫长。
……
是的,夜晚还很漫长,而漫长的夜晚会发生许多事。
比如说将空从睡梦中拉回现实的急促、跌撞的脚步声。
他猛地直起身来,先看了一眼被埋在筋肉造型的沙雕中,发出匀称呼吸的派蒙,随后死死盯向脚步声传来的黑暗。
海风中多了一丝新鲜血液的腥甜,往复的涛声中多了断断续续的喘息。空从腰间摸出了一件造型小巧的笼子,轻轻地摇了摇。
无数绿色的荧光闪烁起来,争先恐后地从笼内飞出,环绕在空的手臂上,如果仔细观察,便能看出那是许多发光的小虫子,它们没有表露出任何攻击性,只是在空的身体表面盘旋飞舞,发出算得上悦耳的振翅声。
突然,发光的虫子们汇聚成一股,离开了空的周围,向着脚步、喘息以及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飞去。
空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,以半蹲的姿势紧张地盯着远去的虫群,柔和的绿光向远处延伸了数米,最终再次汇聚于一处,勾勒出一个纤细的人影,正蹒跚地继续朝着这边走来。
“导虫的光仍然是绿色的。”空喃喃道,“女孩子,身上有伤。”
他不再迟疑,站起身飞快地朝对方跑去。
篝火仍在燃烧,而在篝火边的空的所有动作,自然都被先前隐于黑暗中的女孩看在眼里,在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自己,并朝这边奔来后,女孩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背后。
借着导虫的光,空清晰地看到,女孩手伸向的是一张反曲弓。但空一点都不在意女孩的戒备,动作毫无停顿地继续向前迈步。
女孩的动作则定格在了掏弓上,任由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,在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紧张和关切后,轻哼了一声,随即软倒了下去。
空下意识地伸手,扶住了女孩的身体,同时也摸到了两手温热的液体。
“疼……!”
“对不起。得罪了。”空并没有撤手,而是变扶为抱,揽起女孩的身体拔腿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篝火边,在尽可能轻柔地讲女孩放在自己休息的铺位上后,再次冲向那口派蒙口中造型怪异的“宝箱”,一通翻箱倒柜的动静后,空拿着一块被油纸包裹的东西重新回到了女孩身边:“吃了它。”
女孩虚弱但顽强地睁开险些闭上的双眼,看着空手中的东西,目光中带着些犹豫。
“来不及解释了,对不起。”空三下五除二揭开油纸,露出了3颗乌黑发亮的药丸,一只手捏住女孩的两腮将她的嘴强行撑开,另一只手直接将丸子从唇瓣打开的空隙中塞了进去。
这一下可把女孩整精神了,琥珀色的眼睛整圆了,其中的恐惧散去不少,怒气升腾起来。她分明感到3个硬邦邦的异物入口,不等她吐出来即化为一股滚烫而苦涩的液体流入食道,翻腾的热量又立刻向四体百骸扩散,对温度的感知完全覆盖了先前伤口的剧痛。
刚才半躺着的女孩,以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动作立了起来,抽出背后的反曲弓,凭空甩出一根箭矢搭上弓弦,对准了已经双手背后退开了好几步的空:“你这个——呸呸——变态刚刚往我嘴——呸呸——里塞了什么——呸呸呸——东西?!”
“恢复精神了呢。”被拉满的弓箭瞄准的空有些局促——也仅仅只是有些局促地简短道,“太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