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沈嘉柯

【资料图】

史铁生年轻时候患病残疾，从此坐着轮椅生活。他迷上了逛地坛公园，在地坛他看到优美风景，也观察到别人的人生。激发了他的强烈共鸣，展开了对人生的思考。

史铁生领悟到生命的道理，如果人生无法逃避不幸和苦难，那么唯有调整自己的心态。在这个思考人生的过程里，有一个朋友的人生故事，给了史铁生很重要的启示。

在史铁生看来，这个朋友在跑步上最有天赋。但是很可惜，这个朋友被埋没了。这是怎么回事呢？

原来，这个擅长跑步的朋友，在文革期间说错了话，被处罚坐了几年牢。从牢里出来后，这个朋友好不容易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，又遇到了不公平的对待，各方面的生活工作待遇，都跟被人不平等。因为他坐过牢，受到了歧视。

史铁生的这个朋友就很痛苦，苦闷极了，开始练习长跑。用跑步来排解发泄心里的苦闷。

所以史铁生把这个朋友称呼为长跑家。

当史铁生总是来地坛公园逛着的时候，这个长跑家也总是来地坛里跑步。史铁生就用手表为他计时。

长跑家每跑一圈，就向史铁生招一下手，史铁生就记下一个时间，史铁生这是在帮助长跑家进行训练呢！

每次长跑家要环绕地坛公园跑上二十圈，大约两万米。练习得差不多了，这个长跑家就去参加比赛，他盼望着以自己的长跑成绩，来获得人生真正的解放。

第一年，长跑家在春节的环城比赛上，跑了第十五名，长跑家看见前十名的照片都挂在了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，于是他有了信心。

这里我要给你说明一下，为什么长跑家很在乎照片挂在长安街的橱窗里。

长安街是北京市区最重要的主干道，国家重要的部门几乎都在这条街上，重要的领导人也会经过。所以，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非常重要。如果挂在橱窗里的优秀成绩被哪个领导看到了，说不定就能获得欣赏和帮助，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。

到了第二年，这个长跑家跑到了第四名，可是新闻橱窗里只挂了前三名的照片，他没灰心。依然坚持跑步，准备参加下一年的比赛。

到了第三年，长跑家跑了第七名，橱窗里又挂着前六名的照片。

这下子，长跑家开始抱怨自己的命运了。

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？每次都差那么一个名次。

第四年，长跑家跑了第三名，结果，橱窗里却只挂了第一名的照片。

到了第五年，长跑家终于跑到了第一名——按道理来说，这回百分之百应该把他的照片挂在橱窗里。

结果，史铁生写了一个富有戏剧性的转折。这一年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，没有挂冠军的照片，只有一幅环城赛群众场面的照片。

史铁生的这个长跑家朋友，就彻底绝望了。

我们也终于可以确定，长跑家的确在各方面遭受了不公平对待，每一年橱窗里挂的照片，都是在针对长跑家这个人。

于是，史铁生和长跑家就一起在地坛公园里待到天黑，两个人一起开怀痛骂发闹骚。骂完了以后，各自沉默着回家。注意了，在这里原文写道，“分手时再互相叮嘱：先别去死，再试着活一活看。”

史铁生在这里没有明确写自己在骂什么，但我们结合上下文就知道了，他骂的内容是命运对自己不公平，让他变成一个残疾人，还患上尿毒症，没有劳动能力了，也没有出路了。

他们彼此叮嘱的那句话，起到了强调的作用。史铁生和长跑家一样，在遭遇命运的严重不公平的时候，很想一死了之。但是，两个不幸的朋友彼此陪伴，彼此安慰，彼此鼓舞，他们终于都坚持下来，面对苦难的人生，活了下来。

就这样，史铁生和这位长跑家，都度过了人生中的艰难岁月，活下去了。

那个时候的史铁生，也在寻找人生的出路，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写小说搞文学创作这件事情上，一天到晚想着寻找素材，寻找灵感。他想写出一部优秀小说，一举成名，获得成功，改变命运。

史铁生和长跑家，有着相似的不幸人生。长跑家把希望寄托在跑出第一名，被新闻报道，被重要人物看到，然后改变自己遭受的不平等待遇。

长跑家还很激动地对史铁生说过一句话，“好吧，我玩命跑，你玩命写。” 当然了，那个时候，史铁生写小说还没有成功。

这个长跑家在有一天的傍晚，又来地坛公园找到史铁生，告诉了史铁生一件事。

原来，长跑家最后一次参加环城赛，以38岁的年龄，又得了第一名，并且还破了纪录。这一次，有一位专业队的教练对长跑家说：“我要是十年前发现你就好了。”

对于长跑家来说，这一生留下了深深地遗憾。如果早十年被专业教练发掘，长跑家可能真的成为著名的运动员，改变命运。

后来，那个长跑家不再跑步了，年岁太大了，跑不了那么快了。再后来，史铁生就和这个朋友好几年没见面了，长跑家和妻子孩子搬走了，住在很远的地方。

在散文里，长跑家的故事这样结束了。

但是，这个长跑家，在史铁生的生活里，是有真实原型的，他真名叫李燕琨，和史铁生曾经是街道工厂的同事。那时候史铁生已经患病瘫痪，只能在工厂里画金漆彩蛋赚取微薄的工资，那是一种工艺品。

他们两个很聊得来，成为了朋友。李燕琨常常去地坛公园长跑，史铁生就给他记录时间。李燕琨参加环城比赛，史铁生也去看比赛。

李燕琨跑出好成绩，也没能出现在新闻橱窗里，这也是真实的事情。原因是有人反映，说李燕琨是个劳改犯，没资格被报道。

史铁生还问过长跑家李燕琨：“你觉得你是白跑了吗？”李燕琨回答史铁生：“其实跑的时候沿途看到那么多人喊我的名字特别感动，有那么多人支持，我觉得我没白跑。”

史铁生在生命的晚期曾经说过，李燕琨给了他很大的鼓励，在那么困难的处境下，李燕琨还坚持跑步。所以史铁生也受到鼓舞，一直坚持写作。

那么他们两个后来的人生是怎样的呢？

根据新闻报道，李燕琨后来在燕山石化工会文体部工作，直到60岁退休，现在和家人一起住在燕山石化住宅区。虽然这个长跑家已经不跑步了，但却在40岁时学了游泳，现在70多岁了，还常常去游泳馆游泳，他觉得那是分外幸福的日子。

史铁生的坚持，也从1983年开始，终于迎来了成功，他写的小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，后来又获两次得鲁迅文学奖。

了解了散文背后真实的故事，你才能真正读懂这篇散文。

史铁生把这个长跑家朋友的故事写在散文《我与地坛》里，正是在致敬好朋友的坚持，感谢好朋友的鼓励。

如果没有地坛，好朋友就不会围绕地坛跑步，史铁生就不能遇到这件事。如果史铁生不是常常去逛地坛，他也没有机会跟这个长跑家同病相怜，相互加油打气。说不定，他真的想不开，中国文学界就失去了一位优秀的作家，失去了优秀的好作品。

所以我认为，地坛对于史铁生来说，是一个精神圣地。这个精神圣地用优美的大自然风景，治愈了史铁生的焦虑。地坛吸引来的人们，又给了史铁生人生启示，鼓励了史铁生活下去。

这种能够给予作家精神指引的地方，许许多多作家都有，从而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创作。

（本文为沈嘉柯“文学大师课”讲稿节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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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嘉柯主讲「文学大师课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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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嘉柯：著名作家、文化学者。现为全国青联委员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中国教育学会会员、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等。已出版《生命摆渡人》（人民日报出版社）等60多部作品。新华社、学习强国、中央电视台等多次报道推荐或专访。畅销数百万册，获文学贡献奖。杂文政论、法律文章、学术随笔广泛发表于《人民日报》《光明日报》《中国文化报》《思想理论教育》《中华读书报》《社会科学报》《南方周末》《杂文选刊》《周末画报》《万象》等。观点评论被《纽约时报》《环球邮报》《南华早报》等世界各地英文报纸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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